滚滚长江东逝水,浪花淘尽英雄。
是非成败转头空。
青山依旧在,几度夕阳红。
白发渔樵江渚上,惯看秋月春风。
一壶浊酒喜相逢。
古今多少事,都付笑谈中。
【注释】
东逝水:是江水向东流逝水而去,这里将时光比喻为江水。
淘尽:荡涤一空。
成败:成功与失败。《战国策·秦策三》:“良医知病人之死生,圣主明於成败之事。”
转头:形容时间很快。
青山:青葱的山岭。《管子·地员》:“青山十六施,百一十二尺而至于泉。”
几度:虚指,几次、好几次之意。
渔樵:渔夫和樵夫。渚(zhǔ):水中小洲。
秋月春风:指良辰美景。也指美好的岁月。白居易《琵琶行》:“今年欢笑复明年,秋月春风等闲度。”
浊(zhuó):不清澈;不干净。与“清”相对。浊酒 :用糯米、黄米等酿制的酒,较混浊。
古今:古代和现今。《史记·太史公自序》:“故礼因人质为之节文,略协古今之变。”
付:交。
【译文】
滔滔长江水滚滚向东流,浪花淘尽了历史上多少英雄。
是非成败转眼就成了历史陈迹。
但青山依旧在,夕阳几度红。
白发飘飘的渔夫和樵夫,生活在自然之中。
看惯了秋月春风,他们过惯了清贫的生活。
在一杯浊酒中,谈笑多少古今英雄。
这首词是杨慎所作的以正史所记史事为题材的长篇词《廿一史弹词》中第三段演唱秦汉史事的开场词。清初毛宗岗在评点《三国演义》时,将此词作为楔子,加在了开头。因此,《临江仙》是一首咏史 词。如果用一首短小词去写任何具体的历史人物和事件,不仅难以起到概括历史的作用,还会同下面的具体演唱重复。此词的成功之处就在于,它在构思上对史事不用实写,而用虚写,不具体去写任何历史事件和人物,而是从宇宙观和人生观的高度,从总体上对历史加以咏叹,抒发作者深沉感慨之情。
词的上片侧重对文化宇宙观的追问。长江水滚滚向东流,历史上无数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,全被它那滔天巨浪淹没了,成了历史陈迹。接着三句“是非成败转头空。青山依旧在,几度夕阳红”,是对上 文作进一步申说。“是非”句,凭吊历史,似表现了作者世事皆空的思想,但是从文化宇宙观来看,表现了作者对宇宙永恒、人生短暂之矛盾的思考,表达了作者超然于世事人情、功名利禄的阔大胸襟。整个上片是从苏轼《念奴娇》词“大江东去,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”语意化去。这里,不是对历史和英雄人物的抹杀,而是对历史和英雄人物的叹惋。这就是上片的主旨。
下片转向对人生的思考。渔夫和樵夫在中国诗词中是隐士的代称。他们主张融入自然,以超越人世的纷纭和功名利禄的束缚,求得精神的自由。因此下片描绘的画面是一位荷柴而归的樵叟,来到洒满落日余晖的江渚,与老友——白发飘然的渔翁相会,促膝而坐,在一壶浊酒中纵谈古今历史。在这里,千古英雄人物成了他们谈笑的对象,而他们自己则成了超然于纷纭的人世和功名利禄之外的另一种英雄。这是中国知识分子“隐”与“仕”的人生观一体两面的反映,而这正是下片所表现的深意。
这首词的深刻之处,就是写出了贯串于整个中华民族历史传统中的“天人合一”的宇宙观,及中国知识分子的人生观。这首词主张道家“回归自然”、超越人事的归隐式人生观,因此有人认为此词表达 的是一种消极避世的态度。其实从文化的高度来看,这首词表达的 “天人合一”的字宙观和知识分子的“穷达”观既有积极方面,也有消极方面,不能一概而论。但是《临江仙》所表现出来的对宇宙、人生的思考,则力求达成人生和宇宙间的和谐。这不是消极的逃避,而是对人生价值和精神家园的探寻。